用来堆刀乱的小号

索菲亚的说不尽 第一章.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1.阁楼



        索菲亚仍然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苏安,那时尚且年幼的她正在古老的城堡中进行一场独自一人的探险,试图查究这古宅中到底藏有多少秘密。


        她的探险到达了她从未涉足过的顶层阁楼。那紧闭的,有着繁复雕花的木门吸引了她,怀着或将发现什么的忐忑和期待,没有敲门——并不认为有谁会在里面,她踮起脚尖,伸长胳膊,有些吃力地够上装饰华美的铜质把手,下拧,推开门——


        整个阁楼超乎想象的大,环绕四周的巨大落地窗使它光线充足;明媚的阳光铺洒那个穿着黑袍的女子一身,让她显得格外柔和;而女子因为门的响动而抬头,正与站在门口的小索菲亚四目相对。


        透过落地窗,花园里在仲夏灿烂日光中盛放的玫瑰与葱郁的树木清晰可见,而在这明亮背景的映衬下女子逆光的黑影轮廓边缘嵌上了圣光般的清晰光晕。或许是明丽的环境使人不自觉放松了警惕,年幼的索菲亚放心大胆地迈着她两条小短腿摇摇晃晃跑到女子面前。


        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女子只是因她稚气的动作失笑;将膝头的书随手扣在一旁的桌上,女子俯下身抱起仍有些恍惚的索菲亚,将她放在腿上,粗略扫视过她全身便得出了结论:“小别尔斯?”


        索菲亚在陌生的怀抱里瑟缩一下,然后细声答道:“是。”陌生气息的包裹中她有些不安地转转眼珠,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看向那个只是抱着而没再理会她的女人:“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的阁楼里?”


        女子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会和她说话;轻而易举地看破索菲亚脸上强装的镇静,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以后会知道的。”


        与她年轻面容不符的是女子的嗓音低沉并且沙哑,听上去远比它理应的苍老许多。索菲亚张开嘴想再问些什么,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撞开,她的母亲,别尔斯夫人阴沉着脸快步走过来,以几乎是抢的动作将她从陌生女子怀中夺过,而后不发一言立刻转身离开。“柳波芙。”身后传来女子叹息般的轻唤,语气像是对小辈失礼行为的轻微责怪。作为回应别尔斯夫人加快了脚步,越过她僵硬的肩膀,索菲亚只看见女子注视着放回膝头的书,将从耳后滑下的一绺柔软棕发顺回原处——而没有看向她刚刚还抱在怀里的索菲亚一眼。


        厚重的木门“砰”一声阖上。索菲亚清楚感到母亲在这“砰”声中剧烈颤抖了一下。


        索菲亚有些疑惑,并不由自主地对阁楼里陌生的女人产生了好奇——考虑到她的年龄,这应该得到原谅。但令她沮丧的是自那天起她再不许踏上阁楼一步,甚至只是提到那也会遭到严厉的呵斥。


        禁忌总会使事情变得更加引人注意。于是这原本平凡的邂逅在被迫的沉默中将根系深扎进索菲亚的记忆,时隔多年依然清晰。


        所以当索菲亚偶然听到女仆们谈及阁楼时,她几乎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屏息偷听。


        然后她得知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她是个女巫。


        索菲亚感到一瞬的眩晕。轰轰烈烈的猎巫行动确实已经结束近百年,但这并不代表人们会欣然接受一个女巫的存在;而忠诚信主的家族里竟藏匿着一个女巫,这更令这位年轻的小姐惊恐万分。


        惊恐之余她却有些疑惑。她还记得明亮通透的阁楼上女子坐在桌旁阅读的优雅姿态,那从骨中渗出的淡漠成熟似乎与有关女巫的邪恶传言并不很相像。


        除了她也穿着黑色的袍子。


        信仰所迫,索菲亚真正不再试图探究有关女巫的一切事宜,如同这府邸中其他人一样,她尽其所能地将阁楼与深居其中的东西当做不存在。


        直到她十六岁当日,宴会结束后的深夜她的父亲唤住一脸倦容的她,告诉她她需要去一趟阁楼。


        灯火通明中清晰可见刚刚成年的别尔斯小姐脸色一瞬间变得如同她父亲那般苍白。


        “不会有什么事的,她只是要确认每一代别尔斯家的成员。我也曾去过那儿。”即使这样说着,父亲脸上难掩的惊恐却无疑令安慰大打折扣。索菲亚僵硬着身体,怀着对女巫极深的恐惧来到阁楼厚重精致的木门前,深呼吸一下,她鼓起勇气,伸手,推开那扇——


        如同被事先知晓一般,门适时被从里拉开,穿着睡袍的女巫出现在她面前:“你来了。”她后退半步,让出足够的空间让索菲亚进来:“请随便坐。”


        索菲亚的手臂仍停留在半空中,她茫然地眨眨眼,没能跟上事情发展的节奏:“您好——”


        女巫轻笑一声,看着傻站在门口的索菲亚,学着她的语气郑重道:“您好——”后半句又恢复随性,“请先进来可以吗,深夜里大开着门有些冷。”


        “……”索菲亚僵硬地走进来,任由女巫在她身后关上通往她熟知世界的大门;事实上她还没能反应过来,这一切几乎颠覆了她的认知——阁楼四周依然是巨大的落地窗,透过它们是花园中熟睡的花木,以及午夜时分才会完全清醒的星空;不知道是由于女巫什么独特的巫术又或仅仅是因为房间里足够幽暗,高悬的星海比她十六年间见到的任何一次都更加明亮;这让整个阁楼显得梦幻而空灵,完全没有女巫住所本应有的诡异和压抑;而这儿同样不像女巫的女巫正穿着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的睡袍,赤着脚踩在厚实温暖的羊毛地毯上,和声询问她是否需要一杯茶或者牛奶。


        “不,不了,谢谢。”索菲亚慌忙拒绝,而后忐忑地观察起这阁楼里唯一的住民。她想女巫一定注意到了她失礼的注视,然而女巫似乎并不在意。示意她坐到桌边——她们初见时女巫读书的位置,女巫坐到她那张和索菲亚款式相同的大床上,看着索菲亚拘谨的坐姿,她微笑着说:“你不需要这么紧张,我的孩子。这只是历代别尔斯必须经历的过程,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仪式。当你们成年时我们将交换姓名来完成某种契约——名字本身就是一种咒语。你的先祖曾同我订下这份长久的契约,内容是知晓真实姓名的你我将不能彼此伤害,并且别尔斯将为我提供住所、食物以及其他生存必需的东西,与此同时我将为你们提供一些你们要求我做到的保护与帮助。”女巫停顿片刻,贴心地给出她正需要的理解内容的时间,然后接道:“你是否同意继续这份约定,别尔斯小姐?”


        索菲亚嗫嚅片刻,之后,受到蛊惑般地,恍惚中她回答:“是的,我同意。”


        女巫冲她笑了笑,狭长的眼中似乎闪过一道流光:“那么,我的名字是苏安(SueAnn),没有姓氏。”


        索菲亚不自觉地端正坐姿,紧张而带着某种奇艺的,发自内心的庄重,她这样回答:“我是索菲亚(Sophia),索菲亚.安德列夫娜.别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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